专注冷坑
重度拖延症患者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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恶毒女配的自我救赎

二十七

北镇抚司内狱

黑暗中,斑驳的墙上依稀能看出挂着零星的刑具。一男子身着囚服双手被铁链拴吊着,身着赤色飞鱼服的锦衣卫甩着鞭子往犯人身上打去,鞭风凌厉,牢狱地方除了犯人的呼痛声,便再听不到其他了。大理寺丞正元青奉旨与锦衣卫一道查案,便是这见惯酷刑的酷吏旁观刑讯也有些心战。

“游大人,天色已晚,大牢阴寒。不如明日再审吧。”看着烧红的烙铁直往犯人的大腿内侧烫去,元青急忙说着。边说还用袖子擦擦脸上的冷汗。

游一帆冷眼看着这酸腐文人不作声,只是用松江布不断擦拭着自己的刀。待刀擦净,才道“审刑司已再审,咱们这再再审的案子也查不出什么。给这人一个痛快。”说着,眼神瞥向元青“元大人,您说是吧?”说完不再看元青,倒是走近犯人,视线不断在未用的刑具上游移,随手捡起一匕首,道“你若不说实话,我便先断你左手的手筋。若再不说,那右手也保不住了。如何?”男人语气淡淡,这般云淡风轻好似在与人谈论今日物价几何。随即刃光一闪,便听得犯人凄厉的叫声。

不过片刻,犯人吐露实情。众人皆习以为常,甚至引以为豪。世人多骂锦衣卫残暴麻木,是皇家鹰犬。但是只要进了北镇抚司的狱门,就没有什么铁骨的诤官,兄弟们看透了这群故作清高文人皮囊下的沽名钓誉,文人的心性还不如菜市口卖猪肉屠户案板上的铜钱来得脆响。

见犯人吐实,游一帆拿起擦好的绣春刀,将其归入刀鞘。回头望向元青,道“元大人,夜深了,您也该归家了。”

游一帆此人,面上看着桀骜不驯,骨子里仍残存一点因母亲教诲后的清正之气。若不是家事所累,他也会是个读书人。看着牢外的夜色,生平难得生出些许感慨。王虎紧随其后,悄声提醒“大人,王爷有些急了。您看......”

游一帆嗤笑一声,回头道“我能忘吗?”说罢,一人走近黑暗中。

游一帆走进尚食局时已近亥时,夜深人静。这座紫禁城最有烟火气的地方此刻也沉寂了。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走到这儿,也许是这里有他想见的....看着宫门上小小的尚食局三字,仿佛将里外隔成两个世界。

月渐高升,庭院内树影婆娑,只见苏月华依靠在檐廊下的栏杆上,翻着一本书,念念有词。栏杆边上一红泥小炉文火炖着一钵汤,热气不断敲打着钵盖,发出清脆的响声。游一帆眸色渐柔。十月夜间鸟雀扑飞,惊了一树金桂,也唤回了檐廊下女子的神思。苏月华从书中抬头,见中庭空旷月光倾泻,几棵桂树掩映,一如自己今世初见他的情景。人人皆惊惧的服色此刻却衬得他愈发俊朗,眉眼也没有白日里见得那般凌厉。

苏月华站起,轻声“喝碗汤再走吧。”话说得有些突兀。游一帆却笑了,他笃定她舍不得。

游一帆斜靠在檐廊边,一只脚单放在栏杆上,比平日多了些少年人的不羁。接过碗细呷,无奈笑道“抱歉,我这舌头尝不出什么好东西。只是”说着拿起碗端详着,“鸟禽嬉闹纹样的盛汤碗,给我用倒是可惜了。”

“什么膳食就应配什么碗,食物的载物皆有定律。”苏月华淡淡道。什么器具盛放什么膳食是她一直坚持的,她并非有意要那精致的食具。若是有土陶碗更佳,多了野趣,倒比自己做的这鸟禽瓷碗更适宜。

游一帆挑挑眉,嘴角微翘“白天忙着各宫膳食,晚上钻研新菜式。为何不让人相帮。”

苏月华捧着碗,热气氤氲让游一帆看不清女孩的表情。“我不需要,师傅给我的笔记尽够了。”就知道女孩倔强的要命。

游一帆不由摇头,调羹不停的搅着汤。抬眼望向月华,柔声道“我虽对饮撰之道不通,可也看出你制膳技艺虽高超,有清高傲气。这傲气若是在往日也罢了,可在比试上,反而成了挂碍。未比先输三分。”眼前的女孩嘴角微撇,眼神有些沮丧。游一帆见状,继续道“你的傲气源于你的技艺,技艺让你鲜有对手。就好比盛器载物,你是否被规矩给框柱了?”

苏月华敛眉,望着手中自己精心描绘的碗,思索片刻,忽的眼前一亮。随即抬头看向游一帆。游一帆见眼前女孩低头思索,也不催促。甚至希望她思索的时间再长些。女孩悟性极高,游一帆也被女孩的笑感染。脸上也有了些许笑意。

忽的,枭叫声又起,游一帆起身。苏月华踌躇片刻叫住了游一帆,从袖中拿出一素帕,递予游一帆,指着自己的下颚道“擦擦吧。”许是刚刚审犯人时所溅到的血滴。游一帆看着帕子并无绣样,自嘲道“帕子干净,给我用就脏了。”

“脏了就洗干净。”苏月华固执的伸着手。

男人拿过帕子,深深的看了苏月华一眼。眼前女子明眸皓齿,眼神清澈宁和,看着自己时有不自知的温柔。

待游一帆走后,苏月华复又查看师傅留下的笔记,意图借这文字沉静心思。不由自言“为何今日将他留下,还给他喝汤。”放下笔记,看着中庭静默许久。

时光转瞬即逝,除夕终至。因是新皇登基第一年,再者皇帝自在太子位便有仁善贤德之美名,即位后更是蠲了众多陈科杂项,宫人皆心悦诚服,做事较往年也更为从容。尚食局因胡善围被黜落,孟紫沄一人独大,少了针锋相对之人,局内较往年少了些斗气之事,此次除夕夜宴的比试更添齐心。

游一帆与往年一般在殿外值守,看着殿外的值守兄弟,偏头看向身侧的王虎“今日有些不寻常,叫兄弟们都警醒着些。”说着,雪花飘飞,气氛更见沉闷。不似殿外人心浮动,殿内因两局司相争,菜式一一摆上,气氛倒是热烈。尚食局先端上一道芙蓉花蟹,殿中诸贵人尚未反应,倒是万掌印冷眼瞥向孟紫沄道“孟尚食真是起了个好头啊!”孟紫沄不欲争论。

皇帝看着汤匙舀出的“芙蓉”有些新奇,尝了口,笑道“口感滑嫩丰富,无骨、无刺、无壳。尚食局手艺愈发精进了。”孟紫沄听到夸赞有些得意,暗自看了一眼对头。

尚膳监则是端上了淮扬名膳蟹粉狮子头,皇帝尚未发言,太子笑道“清丽柔美,不愧为淮扬名菜。”皇帝闻言,嘴角微不可见的动了动,眉头稍皱。伸筷夹肉放进嘴里,表情舒缓“却将一脔配两蟹,世间真有扬州鹤。古人诚不欺吾。”宴席初开,尚食局内探听消息的小太监便已被众人催问不停。小太监道“陛下并未说明,似乎是平局。”此次的芙蓉蟹是姚子衿操刀,方含英指点。方含英看出孟尚食有意让姚、苏二人互为磨刀石,便只是协助。与其说是与尚膳监的比试,倒不如说是苏、姚二人之间的角逐。

苏月华站在灶台边,看着众人簇拥着姚子衿和方含英有些愣怔。自从师傅离开,自己似乎在那日夜里与游一帆讲过几句话,除了去嘉兴公主殿处,大部分时间是默不作声的。最近更因亲事将近,公主多于皇后宫中,自然就不能常去。

锅中蒸气袅袅,火候已到。顾不得无端的愁绪了。

殿内菜肴有序端上,比试还在进行。婢仆们纷纷端上一节竹筒。竹筒中空,内盛盾鱼。皇帝夹起,对众人道“鲍叔曾言‘人生两大乐事,一味食盾鱼,二为引玲珑’如今虽未饮玲珑,新年食鲍鱼倒也不失。”说着便将盾鱼放入口中,尝罢大赞。众人闻言皆应和。柔嘉看着这竹筒端上时,心中便已猜到这是月华所做,又见父亲欣喜,乘势道“爹爹,曾听人说起这鲍鱼壳可明目清翳,清热平肝。不知真假?”

皇帝近日虽对太子大有不满,对幺女却是极爱的。书中典故他信手拈来,可论起食物功效,他不由望向身侧的孟尚食,孟尚食稍稍欠身,恭敬道“公主博闻强识,今日献上的这道竹香盾鱼也较往日不同,盾鱼壳也加入烹制。这竹筒盛器也与菜肴相蒸,更是希望借竹中沥与盾鱼相容,全是希望陛下尝美味时可有益龙体。”

皇帝听到有人赞女儿博闻强识不由老脸一红,女儿娇惯,学问勉强,若是无人念叨,哪里知道什么盾鱼壳。想来这道菜定是那苏月华所做。女儿心思,做父亲的自然明白,不过求个恩典。苏月华那孩子技艺超群又心思灵巧,即便女儿不说,自己也认定她得胜的。

尚膳监的人见皇帝大赞便知结果,万掌印不由剜了孟尚食一眼,随即挥手,底下人躬身献上菜肴,说起这尚膳监也倒霉,虽在此次比试中抽中东西菜式,东菜灵巧,味清却能触动上面人的文人心思,这西菜味香,善用三椒,本是极好的运气。却碰上这上菜的顺序,原来这上菜顺序皆是往年胜者先,如今先上了这味厚的盾鱼,后面口味清甜的淮扬菜就难压的下,真真愁煞人。一番腹诽,后者的豆腐饺子自然在滋味上就寡淡了些。

孟紫沄暗自点头,却不露声色,让人接着上菜。时间一点一滴过去,两局之比渐至尾声,苏月华后上的荔枝肉酸甜可口,倒是很得内眷的喜爱,只是尚膳监的一道灯影牛肉小食竟意外赢了头筹,后又有姚子衿的八宝福禄鸭,可这前菜味重,一时竟不敌后起的东坡肘,皇帝平日本就嗜肉,后宫诸人尤其皇后严令禁止,往往是浅尝辄止。如今这东坡肘做的肥而不腻,耙而不烂。更有赵王那等自戎马就有习惯。尚膳监就此扳回一局。

待到最后,尚食局与尚膳监竟是平局。这万掌印也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之人,乘胜追击,先尚食局端上最后的汤品凤炖牡丹。

凤炖牡丹,顾名思义,原材料必有鸡,而这牡丹便是用片好的猪肚片在鸡身上摆出花样,用原汤浇上。尚食局众人听得消息,一时气愤不已。姚子衿忧虑道“这道菜是皖南名菜,汤更是用炭火细细煨出。味醇不腻。月华,你.....”殷紫萍听罢气愤道“这尚膳监忒的气人,惯用招数,几年前更是用福寿全三事力压咱们,若不是子衿想出汆大甲必输。”说着,又侧头笑看苏月华,幸灾乐祸道“我倒要瞧瞧你苏月华能拿出什么菜来。整日一副清高样子摆给谁看。”

苏月华并未将这些放在心上,只见她命人将锅中蒸好的半只冬瓜直接端上,浩荡率人疾步赶向大殿。众人皆呆,暗自私语说这苏月华莫不是魔怔了,竟大喇喇的将冬瓜献上。

殿内,皇帝半靠在龙椅上,身子宽肥,难免有些疲累了。苏月华这时从偏殿进入,侍婢们听从吩咐将冬瓜端上,众人皆有些意兴阑珊,苏月华又命宫婢焚香,贵人皆冷眼旁观,皇后眼见焚香面露不悦,倒是皇帝与贵妃之幼子叫出声“这香有荔枝的味道呢!这冬瓜上也刻着好多东西。”这才令众人缓过神来,苏月华代替孟尚食向皇帝行礼,解释道“陛下,此前点的香名为荔枝香,后献上的是广府冬瓜盅。”

此时,尚食局内听着小黄门的消息。众人皆不解其意,只有姚子衿微笑,殷紫萍扯扯前者袖子,姚子衿这才解释“先燃荔枝香,你们忘了月华之前做的荔枝肉了吗?虽输给了灯影牛肉,但荔枝肉酸甜,如今这香先焚,就能让人不由口生津,这凤炖牡丹的醇厚就淡了。而这冬瓜盅,我怎么就忘了这冬瓜盅呢!若是现在尚膳监仍献上福寿全三事,这冬瓜盅也可与其相抗的。”

“不止呢,这冬瓜盅上又刻了好些个图案,我听随侍的姐妹说,诸贵人的图案皆不相同,这苏司膳真是厉害!”禾黍插话。

殷紫萍听罢,撇了撇嘴。姚子衿见状,附在殷紫萍耳畔轻声提醒“你若是真想在尚食局有一席之地,便要学学月华。可莫要针锋相对。更何况你那事人家只字未提。莫置气树敌。”

赵王喝着冬瓜盅盛出的汤,看着盅上的图案,眼底阴沉:孔融让梨,那也是兄先让,更何况这江山怎一梨可比。这般想着,眼神隐晦的望了望稳坐高台的同胞兄长,哥哥蠢笨迂腐,也不似父亲那般威重,自己何必服他。众人此时皆听上座者大赞菜肴,赵王眼神示意身侧婢仆。

殿内火热,又有人着意奉承。气氛复热,忽的不知听得宫人大喊“走水”。一阵厮杀声渐起,一时逼近内殿。门忽的大破,皇帝本就惶惶,做不得反应。太子朱瞻基却当机立断,忙命人救驾,护卫帝后二人离开。

刺客杀进大殿,大殿慌乱,桌翻椅倒。苏月华此时本就在皇帝身侧,在她的记忆里:刺杀发生在这年的上元节,怎么是除夕呢?此时情境来不及细思了,她下意识抓住母亲孟紫沄的手便要跑。皇帝本在众人簇拥下离开,可刺客一进殿便乱砍乱杀,皇帝身侧人群早被冲散,游一帆一如前世刺杀般挺身而出,于危急时刻救下皇帝。游一帆今日巡逻,本就觉得有些异常,可若要行不轨之事,自己这个养父亲父于宫中的最大内应怎会不知。

他护着皇帝,刺客一时围了上来。待解决手边几个,侧头却看刺客往苏月华母女方向砍去。锦衣卫进殿支援,几个宵小之辈不足挂齿,更兼朱瞻基等人已突破重围靠近皇帝。

苏月华抓住孟紫沄的手往后殿跑去,奈何殿内逼仄,那刺客本应刺杀皇帝,可看见自己竟径直砍杀。母亲跑得气喘,一时不慎就要被砍。苏月华赶忙扑上前,背正中一刀。

月华只觉得后背剧痛,冷汗瞬下。一时殿内的慌叫声亦听不到了。努力睁眼看向母亲,忍着剧痛笑着气喘,低声“我终于不欠你了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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